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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收錄在<追尋電車男孩的光>一書中。

在書寫這些稿子,記錄回憶這些與孩子共處的時光時,常常都會想著,為何我們要書寫?這些書寫對我們來說,到底是什麼意義?那些光點時而隱晦時而清晰地閃爍在我們之間,我時而可以觸摸,時而又覺得它要遠離。

後來我看到了一本小說,小川洋子所寫的《博士熱愛的算式》,內容是描寫一位單親媽媽到一個有數學偏執狂的博士(這位博士可能也是亞斯)家中當管家,這位博士對數學有著異於常人的狂熱,而且他是一個只有短暫記憶的人,他的記憶只有八十分鐘,故事則在描述,管家和她兒子與這位難搞的博士相處的溫暖故事。

其實在看這本小說的時候,我都一直想到自己在寫的東西,這本書看起來像是博士用他的語言來告訴我們數學的美和詩意,但是更美的卻是博士與這對母子之間的感情,他們就像是質數一樣,都是宇宙中最獨一無二的存在,彼此牽引著,彼此又散發著獨特的光芒。我也想到,以質數來形容像洋洋這樣與別人稍微有點不同的孩子,真是再適合也不過了。每個質數都只能被一和他自己整除。那個一和自己,我想很像是他與我們;有些時候別人不了解他,但除了他自己外,我們卻必須是那個「一」,是那個要懂他了解他的人。

後來,在《活著,就是創造自己的故事》這本書中,讀到了小川洋子與日本知名的榮格心理學家河合隼雄的對談內容。兩人針對小說裡的角色和故事,與生命及故事之間相對應,做了精采的對談,更讓人深深地感受到,每一個生命的相遇,不管時間長短,都是獨一無二的美。只有八十分鐘記憶的博士,卻還是可以讓瞬間變成永恆,尤其是與人之間的感情更是。正因為如此,我們更必須站在對方的高度去想事情,因為我們不知道彼此之間的時間軸到底可以有多長,只能更珍惜現在所擁有的。

在書寫我們與孩子的故事時,我看到寶瓶文化的總編在網路上書寫了他與生病的父親之間的事,她以自己一位不存在的女兒為題,書寫著自己與父親之間的回憶,生命與關係,更可以感受到那份親情之間無可取代的緣分與感情,不管時間長久,不管生命的長短,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不管過去現在未來,透過書寫,似乎更看清了自己與父親間的生命旅程。看到她寫的文章,總是會讓我想起了,我書寫自己與孩子之間的事。

有一次,她在網路上寫著,到底,自己為何要書寫自己與父親間的故事,我想起了《活著,就是創造自己的故事》裡,小川洋子寫到自己為什麼要寫作這件事。她是這麼寫:
「我不禁想像,在一個不知名的遙遠城市,在靜靜的診療室內,受了傷,不知所措的人述說著不小心闖入的迷宮景象。獨自一人面對黑暗,不知自己的話語有何意義,只是不斷地述說著。我躲在黑暗深處不停地記錄,為了證明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能療癒他人心靈的故事,一字一句仔細地記錄,這就是我寫的小說。」

曾經,我是一個孤獨自私的旅人,我書寫著自己旅行的故事,書寫著自己與世界之間的關係,好像其他事都不重要。河合隼雄說,小孩有著打開靈魂出口的力量。有了孩子之後,透過生命的書寫與對話,我才發現自己以前是多麼愚蠢無知,是多麼自以為是,多麼的脆弱;透過書寫,這些和孩子之間的事,好像是宇宙星星的軌跡一般,那是屬於我們的故事光軌。我想起了歐拉算式,虛數i與π飄然來到e的身邊,本來只是有缺憾的半圓,但加上了個1,變成了0,成了一個完整的圓。生命之間的相遇和緣分,就好像這永恆的算式一般,彼此孤單時,什麼都不是,但是邂逅後,卻可以是永恆的圓。

曾看過一部很棒的電影《星際效應》,看似末日與科幻的劇情,但其實在談的卻是愛,這個超越任何形式與時空的事物。如果說人們用科學與數學來建構、來解構這個世界,那這個世界又是因為什麼而存在呢?又是什麼在引領著人們呢?導演用無法以任何科學或數學來計算和預測的LOVE這個字給了一個答案,因為有愛,超越了一切時間、空間、次元,才能帶領我們走向曙光,去了解到底自己為何要活著?

看電影的時候,我不斷想起許多事。記得洋洋快三歲的時候,因為他不太會說話,有時我們彼此之間會造成一些誤解和摩擦,因為我們並不了解彼此真正的想法是什麼。我在想,在那個剎那,我們是否是屬於不同的次元?喜愛古典音樂的他,有時會自己和巴哈、莫札特、韋瓦第等音樂家說話,在那一個瞬間,他是否已經穿越了時間,完成了這件事?

因為洋洋發展的關係,本來就沒有特別想要第二個孩子的我,更加抗拒排斥這件事,很擔心生命的不確定性。然而隨著孩子的成長,看到生命的變化,像是滴水穿石一樣,不斷敲打穿透我頑固的心靈,好像在穿鑿的洞裡看到了沒有見過的星辰軌跡與變化。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洋的關係,又讓我對生命的不確定性改觀了,期待有另一枚生命之星的願望,悄悄在我們的心中發芽了,我們悄悄地祈禱著;原本對生命不確定的恐懼,好像慢慢地穿過了黑洞,看到了我們所見不到的次元,我們看到了生命的無窮無盡與可能性,也了解到生命正因為未知與不確定,才更體現出它永恆的價值。

十多年前我看了一本書,那是日本諾貝爾文學奬得主大江健三郎寫的《孩子為什麼要上學》,大江健三郎有一個自閉的孩子叫光,因為這個孩子,他寫下了許多和孩子有關的文章與重要的小說。在他的那本書裡,寫著他在一棵大樹下,遇見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正是童年的自己,孩子問著他:人為什麼要活著?
十多年前,我其實不知道如果是我,我該怎麼回答童年的自己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那時的我在那裡。

如今已進入不惑之年的我,雖然還是很迷惑,也懞懂無知,但總覺得人生與生命,就是不斷地朝著回答這樣的問題一直前進著。

我相信活著,就是不斷地創造我們的故事,而且這些生命故事與劇本,正因為充滿未知,與宇宙中的次元平行交錯著,彼此的存在才更顯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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