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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列車上,前方的博愛座少年,不斷咳嗽着,旁邊有一個東南亞女孩,不知在跟誰說話,講着我聽不懂的語言,越講臉色越來越難看。

不斷咳嗽的少年和臉色難看的東南亞女孩,同樣在八堵站下車了。

我才開始拿起黃春明的小說-兒子的大玩偶,看了起來,坐在對面的是跪坐在椅子上倚著窗外的9歲大兒子,模樣就像是他第一次坐火車的樣子,只是身子已像吸了水的海綿。

列車離開了猴峒,開往三貂嶺,窗外的峭秀溪谷不斷的移位,幾位拿著登山杖的男男女女,準備在三貂嶺下車,有文青打扮的情侶,也有熟男熟女。

想起心中一直想走的好幾條淡蘭古道支線,還未成行。

看到小說裡坤樹為了生活所扮的大玩偶,前後拉著廣告背包,成日在街頭巷尾繞圈子,炙熱的火球在天空盤旋,坤樹的汗水在大玩偶的戲服裡流淌成河。

想,是坤樹唯一能打發時間的辦法,不然,從天亮到傍晚,小鎮裡所有的大街小巷,那得走上幾十趟,每天同樣的繞圈子,如此的時間,真是漫長的怕人。寂寞與孤獨自然而然地叫他去做腦內裡的活動。

坤樹的想,我的想,跟著列車的車窗,不斷的消逝。

今天出門前,記得戴了耳機,打開手機,才發現,手機裡的音樂剩下侯孝賢戀戀風塵的原聲帶,我戴起了耳機,從瑞芳開始,一路到三貂嶺、雙溪、牡丹,群山與雲,不斷隨著電影裡的畫面流動。

有一朵雲像大象,像是台灣第一隻大象瑪小姐,她在1926年從緬甸轉新加坡到台灣,她一路辛苦奔波到了台灣島,不知道從此成了台灣島動物園裡的大明星。

許景淳的戀戀風塵歌聲在車廂裡與空中,隨著蒲公英種子飄散。

吳念真的八歲一個人去旅行,喚起了穿過石城隧道後的,那片從太平洋打入的島嶼天光,我和大兒子站在列車透明門前,凝望著龜山島,他和我說著龜山島上島民的故事。

海浪的聲音,從遠到近,從近到遠。

石城車站的舊月台長滿了雜草,兒時我們站在這裡的記憶,已經發芽長大了。

黃春明小說裡的蘋果的滋味,困苦的一家人因為父親被洋人車子撞斷了腿,本來以為飄搖的全家生計將更加難堪,無法生活,沒想到,美軍洋人給了他們想都想不到的賠償金,還有他們從未吃過的蘋果,你們知道嗎?一顆蘋果可以換4斤米,父親這麼說著。

到了大里車站,耳機的音樂出現了吉他聲,那是陳明章的吉他聲,日頭已經過了半空,往西邊而去。

天色漸漸暗落來,烏雲你是按兜來?
這個熱天的下晡,煞來落著一陣的雯雯仔雨。.
踏著惦惦的街路,雨哪會變做這呢粗?
雨水拍著布棚頂,看戲的阿伯啊煞攏走囉!
下晡的陳三五娘,
看戲的人攏無,看戲的人攏無。

那是陳明章的下午的一齣戲。

我們抱著睡著的次子在宜蘭大溪站下車,藍色的潮,濕潤了島上午後的戲。

我們是台灣人,每個人都在島嶼上,上演着人生的戲,那些在島嶼上的人、那些山、那些海,那些電影、那些故事、那些音樂,都是我們的鄉愁,不斷地跟著列車行駛,在每一個車站,等着我們回家。

黃春明兒子的大玩偶
侯孝賢戀戀風塵
陳明章下午的一齣戲
台鐵宜蘭線之美
臺灣人的美麗與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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