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度c的空白

圖為30多年前母親與當時生活在一起的阿姨的合照

母親前些日子看到了大同電鍋50週年的徵文活動，又和我說起了30年前的那些往事，拿了一張30多年前他和阿姨們的合照，鼓勵我把那段日子和大家一起生活與大同電鍋的故事寫下來。

日子 /北島

用抽屜鎖住自己的秘密

在喜愛的書上留下批語
信投進郵箱 默默地站一會

風中打量著行人 毫無顧忌
留念著霓虹燈閃爍的櫥窗

電話間裡投進一枚硬幣
向橋下釣魚的老頭要一支香煙

河上的輪船拉響空曠的汽笛
在劇場門口幽暗的穿衣鏡前
舞曲聲中 透過煙霧凝視自己

當窗簾隔絕了星海的喧囂

燈下翻開褪色的照片和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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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年近40，對於詩人北島的這首作品更加的喜愛，雖然描述的場景及故事或許與自己的記憶不同，卻道盡了那些過往的日子在生命中曾經留下的足跡。許多年過後，一切的事物都已不復見，但是當我們聽到了一些熟悉的聲音，看到了斑駁的物品，甚至同一種物品傳承下來的時光感，如今想起，除了帶著些許的惆悵，更多的卻是不同的溫暖。

民國近七十年，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一家人租屋住在現在臺北信義商圈附近一間不到十坪大的房子裡，還記得那時候現在的新光三越、台北101那一些地方都還是稻田，與現在繁華的景象簡直無法相連在一起。由於父母離開南部到台北來工作，仍然十分貧困，為了省錢就和幾個也是從南部上來工作的一些阿姨住在一起，小小的空間卻住了七八個人，那種擁擠感現在當然很難想像，但在我印象中，對於我們這麼多人是如何居住在這樣空間裡的卻是溫暖開心的，在那個生活都還不是很方便，很多東西都必須共用的年代，對於貧困這件事似乎也變的理所當然。

我們和其他的阿姨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在生活中，家裡許多的電器用品幾乎都是共用的，我們共用著電視、電冰箱、吹風機等，在電器剛普及的那個年代，雖然記得常常一天有時只能吃兩餐，但是小時候似乎也並沒有常和爸媽抱怨要過什麼東西，好像覺得該有的都有了。然而在我的記憶中，在家裡大家最愛搶的電器產品有兩個，一個是電視機，每天晚上所有的人在會圍在小小的電視台前面，還記得楊麗花歌仔戲就是當時所有的阿姨必看的節目，我和弟弟不知為何也看的津津有味；除了電視外，當時最厲害的電器，就是那個我覺得他使用的頻率多到感覺隨時會壞掉的大同電鍋。

爸媽和阿姨們常常因為上班的關係會比較晚回來，爸媽怕我們會肚子餓，總會先留一些昨日的飯菜可以讓我們先吃，為了不讓我們兄弟倆只吃冷冷的飯菜，媽媽在我六歲的時候，第一次教我使用大同電鍋。我也終於知道原來這個東西只要是冷的食物放到裡面，過不久他就會變成熱的。對我們來說，簡直就是有著時光倒轉的感覺，能把食物從冷的還原成熱的。記得我剛開始操作時，還常因為迫不及待想摸摸還原後的溫度被燙傷，即使如此，雖然用的時候有時有些危險，媽媽還是讓我在那麼小就學著使用這個神奇的電器。

我和弟弟總是把食物放進去，加水蓋在鍋蓋後，趴在電鍋前面等待一個聲音「啪」，媽媽說只要聽到這個聲音，那個按下去的拉桿跳起來之後，表示食物已經熱了或熟了，所以我們在肚子餓時，總特別期待這個聲音。每天從早餐到晚餐，家裡所有的人都強烈的依賴這個電鍋，早上煮稀飯；中午熱菜；晚餐阿姨們會用電鍋在炒菜、煎魚、煎蛋等，在沒有廚房的小小家庭裡，大同電鍋簡直就像是食物魔法師一般，只要想的到的東西他都有辦法做出來，對於現在便利的廚房設備，即使有大同電鍋也只是拿來蒸或炊一些食物而已，一定有很多人很難想像以前的大同電鍋幾乎無所不能，煎煮炒炸他全部都辦的到。

除了當食物的魔法師，大同電鍋在冬天更是全家人的最愛，除了可以吃火鍋外，更重要的是我們洗澡都必須依靠這位大師，記得當時還沒有熱水器洗澡，都必須燒開水，尤其是冬天，光是一個水壺燒開水根本不夠家裡那麼多人使用，於是大同電鍋又跳出來展開他無所不能的能力，我們把電鍋也拿來燒開水，容量更多，熱水也更多，真的是我們對抗寒冬的最佳幫手。有趣的是大家每個星期都用猜拳來決定這星期洗澡的順序，還有誰負責燒開水，我們是小朋友，爸媽和阿姨都會主動讓我們先洗，但我們知道沒有大同電鍋，大家洗澡必須耗費更多時間，也沒有那麼多熱水，我和弟弟有時會趁家人都沒回來前，先幫大家煮一些熱水，好讓大人回來可以馬上有熱水用。

日復一日的，每天我們幾乎無所不用其極的在使用大同電鍋，常常我都覺得他是不是隨時都會壞掉，但是在印象中，他發生故障的機率屈指可數。在那個狹小的屋簷下，和阿姨們一起住了幾年後，我們要搬家了，終於可以一家人獨自住在一個房子裡，不用和其他人擠在一起，阿姨們他們還是留在原來的房子中，還記得搬家時，阿姨們堅持要讓媽媽把大同電鍋帶走，她們說我們就不用花錢再買一個，而且我們一定比他們更需要，他們等過陣子再來買一個就好，媽媽很不好意思的還是想將電鍋留給他們，最後在拉扯中，阿姨把電鍋交給了我，要我好好保管他，長大煮好吃的東西給他們吃。最後，這個大同電鍋還是跟我們一起到了新家，一個一樣不到十坪大的房子，但因為有全家人在一起，感覺也不同了，然而那個大同電鍋又陪伴了我們好多年，一直到我小學畢業。

直到現在，媽媽和阿姨聊天時，常常仍會聊到那段一起窩在小小屋簷下的許多歲月，當然記憶裡一定少不了大同電鍋的存在，後來陸陸續續我們又搬了幾次家，終於也有了自己的房子，廚房裡少不了的一定是大同電鍋，雖然因為有其他更多的電器取代了他一些功能，使用大同電鍋的武功秘訣不像以前那麼深奧，但他仍然是家中最方便也最不可或缺的東西。

如今我自己也成家了，也有了小寶寶，由於物質的充裕，在自己的家庭中，微波爐、烤箱、壓力鍋、平底鍋、電磁爐等廚房電器列強的競爭下，大同電鍋雖然以他始終如一貌不驚人的樣貌存在著，卻還是廚房裡無所替代的主角。每當我們用著他在燉煮著要給寶寶吃的食物時，每一個操作的動作，都像是小時候媽媽第一次教我使用大同電鍋時那樣的清楚，我們按下了拉桿，看著鍋蓋因為蒸氣而起浮，從電鍋中裊裊升起的的蒸氣，彷彿包含著許多從前我們和阿姨們在一個屋簷下的回憶，雖然困苦卻溫暖無比，那些畫面出現了許多我們從前生活過的回憶，沒有苦澀，沒有自私，沒有抱怨，有的是更多屋簷下彼此的分享、幫忙、包容。

「啪」的聲音響起，我們拿起了用大同電鍋煮成的稀飯餵著還未卒歲的寶寶，食物的香氣、蒸氣，似乎包裹著過往時光無數酸甜苦辣的滋味，將那些貧窮卻滿足的回憶燉煮在一起，一層層的咀嚼在我們和寶寶的嘴裡，這樣的滋味，這樣的記憶，因為有了大同電鍋，相信一定能繼續傳承下去。

下圖為用大同電鍋煮稀飯餵寶寶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