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度c的空白

那天，我看完提姆提克威的電影「香水」之後，捷運站裡，我們討論到了神性或是存在主
義的問題，到底這是一部存在主義的片或是神話呢？葛奴乙的存在是屬於那一個層次呢
？當然這似乎是沒有答案的！捷運轟轟作響的往前而駛，冰冷的車箱中，我卻開始注意
這接近午夜的列車中，各種殘留的餘味，可悲的是即使空蕩蕩的車箱中，我仍無法分辨
出什麼香味，那種麻痺真令人可恨。捷運開門聲響起，我緩慢的步出，突然有一股香氣
在空氣中飄散著。天呀！我從沒有聞到這麼特別的味道，我不知該如何形容那種感覺，
就像電影裡一般，對於香氣的描述，我們以視覺來說明，也許只是一種無能為力的狀態
罷了，但我對於嗅覺的甦醒感到雀躍，那香味越來越濃，彷彿那個散發香味的人離我越
來越近。

然後我看到了她，有著一頭柔軟的美麗棕髮，白皙清秀的臉龐，頸上有著一顆迷人的痔
，婀娜的身體像魚一般擺動著，天氣雖然寒冷，她仍穿著短裙，上半身穿著露肩的毛衣
，披著一件藍色圍巾。她從我眼前走過，我完全無法動彈，那個香味並不是任何香水，
而是來自她身上的體香，而我訝異的是我竟然聞得出來。接著我看到了他跟在那個女孩
背後，他的樣子好熟悉，我再仔細一瞧，竟然是他─Jean-Baptiste Grenouille ，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回頭看了我一下，和我點點頭，接著寫了一張紙條給我
Grenouille@hotmail.com 。

看到剛剛電影裡的人物突然出現，我狐疑了半天，看著那張紙條，這是葛奴乙的msn嗎？
這是怎麼回事？當我抬起頭來，那個女孩和葛奴乙已消失在捷運站的出口，我心裡也知
道會發生什麼事。

回家之後，我上了msn，把Grenouille@hotmail.com加入，看到他已經在線上，我
不知道該不該和他對話，倒是他已經傳來訊息了。

你剛剛也聞得到那個女孩真正的味道？

嗯~~對呀~~

請問！你真的是他嗎香水裡的葛奴乙？

對~~費盡心力，我終於來到亞洲收集女人的香味了~這是我來的第一座城市。

我故作鎮定的問起剛剛那個女孩的事。

剛剛那個女孩怎麼了？

你放心！她沒事！因為發現你也聞得到她的味道，對我而言，她已經不是獨一無二的了
，所以我不打算收集她，但很令我訝異的是你竟然也可以聞得出女人身上的特有香氣。

「你知道創造出你的小說被改編成電影這件事嗎？」我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所以
隨意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知道呀！我今天也有去看，是拍的不錯，不過演我的那個人太帥了，和我長得不像，然
後裡面的女人都太漂亮了，其實你知道嗎？我不一定是收集最美的女人，要知道視覺與
味覺的感官差別是很大的，外表好看的女人，不一定味道就是最好的，但我很喜歡最後
一段集體交歡的畫面。

其實你也不能怪導演啦，味道本來就不能拍出來嘛，總不能在戲院放精油吧，他只好用
視覺和音樂來取代香氣可能有的感覺。

所以我還是覺得徐四金的小說裡，我的部份比較好，電影裡的我似乎太簡單也太神話了
，其實我蠻期待一個人來拍這部片的，聽說你們亞洲有一個導演叫王家衛是嗎？我看過
他的一些片子，很厲害的把一些很抽象的味道傳達出來呀！

我也很喜歡王家衛呢！我想他如果來拍香水，應該會很有意思。你說你很喜歡最後一段
集體交歡的詮釋，你覺得有達到你所謂天堂的境界嗎？很多人都無法理解為何要以這樣
的方式呈現？為何人們聞到你配置的香水後，你就變成天使，然後好像所有的罪都可以
被赦免一般。

其實我覺得大家都忽略了一件事，事物的本質往往不在於他存在的價值，而是他如何存
在？到底是什麼是天堂，每個人的認定不同，重點是你相不相信他。我的好朋友貝多芬
有一首交響曲快樂頌，人們覺得是在描述天堂，但你知道嗎？其實他那時根本就是在地
獄，人們看到的天堂只是假象，他還一直跟我抱怨後人為什麼一直把那個交響曲形容成
天堂呢？

所以你覺得那個集體交歡的天堂只是假象嗎？不過我也覺得印象深刻。當初我只想到要
營造那個畫面真困難呀，大概創紀錄了吧！然後我心裡也是想到貝多芬哦，我也心裡在
想如果是我，要怎麼詮釋天堂呢？

你不會覺得我是個很殘忍的角色嗎？謀殺了那麼多女人，只為了要保存他們的香味，把
他佔為己有，並且製造出世上獨一無二的香水。

該怎麼說呢！確實會覺得你是可怕的殺人魔，但看到你擁有了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嗅覺
，你這樣的天才好像是為了追求人類的極致和藝術，而拼命的想要運用自己的天份，完
成不可思議的事情。那些事情可能是我們從沒想過或是無法理解的，好像是上天賦予你
的天份，你也必須去完成一些事情似的。就好像這世界上有很多讓人不可理解的事，其
實背後的原因我們都不知道，就像我們會覺得希特勒和毛澤東做的事很不可思議，但他
們卻完成了歷史上從來沒有人做過的事，如果只以單一面向去評價，好像也不公平。

你能夠用這樣的說法，真是我從那個髒亂不堪的巴黎街道出生以來，最令我感動的話了
。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在找傳授我畢生本領的徒弟，當然你不用和我一樣壞事做盡，
你可以運用這個天份與技巧，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你覺得呢？

我聽到葛奴乙和我提出這個建議後，突然沉默了下來。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腦中不斷
的浮現那個天堂的景象，耳邊傳來了貝多芬的第九號交響曲，還有葛奴乙回到故鄉後，
故鄉的人爭相把他吃掉的畫面。我依然看著葛奴乙的msn訊息在閃爍著，慢慢的，不知
從何開始，一股股香氣在我的房間蔓延開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味道？一下子，我的眼
前出現了一片蔚藍的大海，海面上出現了一大群五顏六色的水母，不知不覺的，我往大
海一躍，迅速的往海底沉下，我看到了葛奴乙躲在一顆孤獨的氣泡中，他縮得好小好小
，好像渴望有人了解他；有人擁抱他，那些氣泡越來越多，裡面都裝載著不同的人，飄
浮在我們的城市裡。到底有多少人記得別人的氣味；孤獨或愛的氣味又是什麼；我們又
該如何保存他們呢？

隔天晚上，我又在捷運站碰到那個擁有獨特氣味的女孩，然後我開始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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