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度c的空白

創世記第1-9章記載，人類當時有共同語言，並且一起居住在與幼發拉底河相距不遠的
示拿之地。人們利用河谷的資源，在那裏建築城和塔，為了聚集全體的人類，以及展示
人類的力量。上帝降臨視察，認為人類過於自信和團結，一旦完成計劃將能為所欲為，
便決定變亂人們的口音和語言，使他們分散各地，停止建造高塔，所以該塔稱為Babel
，有變亂的含意。

以Babel為片名的電影「火線交錯」，講述著四段分別發生於摩洛哥、突尼西亞、墨西
哥、日本的故事。一對兄弟偷用父親的獵槍要射殺土狼，卻不小心槍枝走火…；一對旅
行摩洛哥的美國夫妻，意外遭到槍擊，讓原本感情不睦的夫妻瀕臨崩潰…；一位喪妻的
日本商人和叛逆女兒長期疏離，某日警方登門拜訪調查他多年前贈送給摩洛哥當地的槍
枝…；一位墨西哥保母想參加兒子的婚禮，帶著兩個看顧的小孩非法返鄉，被誤認為偷
渡客…。

而這四段故事中間的重要連接則是一把槍，因為一個日本獵人把槍送給了非洲導遊，然
後他轉賣給別人，買主的二個兒子卻因為好玩而槍殺了一對美國夫妻，這對夫妻因為無
法回國，打電話給墨西哥褓姆，請她繼續照顧他們的小孩，但她卻必須參加兒子的婚禮
，於是把小孩帶回墨西哥，當要回美國，卻發生了事情，而日本獵人的聾啞女兒則不斷
的在找尋慰藉。承襲了前作「靈魂的重量」的風格導演阿利安卓崗札雷伊納利圖，以慣
用凌亂的敘事與剪接來構成了整部片的基調，在靈魂的重量裡，因為一個心臟而讓三段
本來豪無相干的人產生關係，而在Babel一片中，卻是因為一把槍，這中間的差異是否
意謂著什麼？

從同一個國家的人們關係，擴及到不同的國度，如果說上帝讓人們無法說共同的語言，
停止建造Babel。我們從這部片中卻看到了全球化的概念，慢慢瓦解這個符咒，即使我
們都說著不同的語言，但並不代表我們與三千里之外的人毫無關係。在奇士勞斯基的片
子裡，生命沉重的不可逆宿命，只能發現在身邊的人，只能發生在同一個語言國度的人
，到了雙面維諾尼卡，才真正走出語言的範圍。在Babel一片中，卻足足讓這樣生命沉
重的不可逆宿命，橫跨了如此遙遠的距離，並且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應，當人與人之間因
為全球化的關係，超越了語言所能產生的影響，正如我們完成的商品，會在許多我們不
了解也不認識的人生活中，扮演著我們無法預知的故事。你精心設計的原子筆可能成為
別人的殺人工具；你生產的電子產品可能會讓恐怖份子毀滅自己的國家一般，這樣的關
係與條件，早已無時無刻不在全球各地發生，語言已不能成為不互相影響的侷限。

因此有人覺得這部片有點像是用蝴蝶效應的公式一般完成的故事，但這種說法太過壟統
，試想這個世界上那件事情和蝴蝶效應無關呢？幾乎什麼東西都可以和他扯上一點關係
，所以我並不覺得非得把這部片和蝴蝶效應扯上關係。我看到的還是那種跨越時間與空
間之間的互相影響，對於導演把格局放在完全不同的國度來產生這樣的連接，即使有些
部份仍讓人覺得突兀，例如日本這一段很明顯的和其他段的關係與調性有所不同，簡直
可以是完全獨立出來的一段。但我仍喜歡這樣的概念，除了語言之間的隔閡，地球人真
正的隔閡又是什麼呢？雖然墨西哥那段中最後蓋爾賈西亞伯諾莫名其妙的逃跑和最後的
畫面選在日本這段結束，我覺得處理得不太好，但導演選擇為每個段落中選擇了不同的
方式做為結局，人與人之間的疏離與不諒解獲得了不同的詮釋，仍令人玩味。

這部片讓我感受最深的是在談人性之間彼此的不理解與個隔闔，不論是文化、身體、心
裡、種族等互相的不理解與無法溝通。不論在那一個國度，都一樣成了現代人彼此之間
最大的障礙，聾啞的日本女孩受到身體機能上的障礙，而用各種方式證明自己與人群的
認同，她刻意露出下體來挑逗男性，主動的寬衣解帶希望男人擁抱她，越是這樣，就越
讓人覺得她的寂寞。其他三段的故事中也都在談論著不同方式的不理解和無法溝通，這
與語言有關嗎？反而我們會發現，越是和你用著同一種語言的人，越是在你身邊的人，
我們彼此之間的不理解可能更加的巨大，但我們以為語言是唯一溝通的方式，我們的心
靈是否真的能因為語言更加的靠近，或者其實反而更加的遙遠。有時語言的隔闔，反而
可以讓我們的心更靠近了，不是嗎？因為我們會想辦法理解對方所傳達出來的意念，一
個眼神、一個動作，彼此都能感受到心與心的溝通。

當你拿起了手機，隨時可以找到你要找的人，不論在世界各地，你用email互相傳遞訊
息，馬上就可以得到回覆。當你這個時間在台北的捷運上時，你是否想過其他地方的人
在同一個時間在做什麼？科技與全球化不斷的把時差與溝通之間變得更加的靠近與快速
，我們不再等待，但我們彼此更加靠近了嗎？當上帝讓語言成了人類不能再建造Babel
的同時，如今我們卻已經想辦法讓這座Babel可以開始運作，我相信那是有可能的，但
即使完成了又如何呢？我們與身邊的人之間的不理解與距離卻可能更加的巨大，最後
Babel終將因為人性的隔閡而崩毀。看似如此接近的我們，其實距離已經越來越遠，當
我們的不可逆命運受到了更多跨越國度的人之間的影響時，但我們從不明瞭也未曾了解
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