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度c的空白

在我出版第一本書”飛鳥最後的546根羽毛”和第一部實驗短片”當我們存在所抹去的那層靛藍”
裡，首先感謝的人不是別人，就是我的母親，我很難用言語去形容母親對我的重大意義，而我的
生命中，如果沒有母親的支持與陪伴，我也不知道會走到那裡去，我們家會變成什麼樣子？我還
會是現在的我嗎？其實很難講。

母親常常和我說，小時候的我是多麼頑皮，頑皮到她不知道該拿我怎麼辦。小時候，媽媽為了工
作，每天睡不到四個小時，然而頑皮的我更加重她的負擔，她曾經和我說過，她為了怕我頑皮搞
到自己頭破血流，還把我綁在椅子上，讓我不得動彈，結果我嚎啕大哭，哭到巷子底的人都聽到
。每次我聽到媽媽形容我小時候頑皮的事情，我已完全沒有記憶，我身上至今還留下那時候調皮
弄出來的傷，而且沒有人知道我到底是怎麼受傷的，母親在我小時候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小孩這
麼皮，長大該怎麼辦？

到了上小學時，家裡的經濟狀況很差，父母親常為了錢的事情吵架，我知道媽媽一直很辛苦，她
不但要工作，還要照顧我們兩個小孩，父親是個傳統的大男人主義者，很多時候媽媽已經很累，
但他仍會固執的希望母親做些什麼，從小，我就因為母親，常和父親頂嘴，這也是父親總是寵愛
弟弟很大的原因。錢的事是小時候在家裡最常講的話題，記得有一次，好像在國小六年級，我看
到媽媽一個人哭著，我跑去問了她，才知道原來她沒有錢可以買菜，記得我當時也哭了，後來我
便和弟弟說，我們去把郵局存的零用錢拿出來給媽媽吧，記得去領錢出來的時候，覺得好開心，
後來媽媽有沒有收我們的錢，我已經忘了，但這件事我印象好深刻。

從我有記憶開始，媽媽總是不斷的忙碌著，我從沒見她休息過，我總是看著她緊張的做完一樣事
情，趕緊做下一樣，彷彿事情永遠都做不完一樣，她不但要工作，還要照顧我們，家裡很大的重
擔都落在她身上，大男人的父親總是不夠體諒母親的辛苦，而我也一直因為母親的事，和父親有
著口角，母親常常很氣我，說我不應該老是和父親頂嘴，但我怎麼有辦法忍下那口氣，我越覺得
母親的偉大，因為她總是一再的付出，對家庭無怨無悔。

到了高中，我經歷了那件我人生中最傷痛的事情，我常常很難過，覺得沒有人可以了解我，只有
母親仍在我身邊，甚至為了我的事，在高中的班級家長會，難過的和老師哭訴著。高中的我，經
歷了那件事，也變成了叛逆的少年，做了不少違反校規的事，母親即使略知一二，也總是睜一隻
閉一隻眼的看待，因為她一直都很相信我。

母親吃齋唸佛了十幾年，她每天一定都做早晚課，從沒有間斷過，不論有多麼忙的事，她每天一
定都會花二個小時來做課，這種毅力一直讓我覺得很強大，然而每次聽到她在唸經文迴向時，總
聽到她祈求佛祖能保佑我們兩個小孩和自己的家庭順利，她從不為自己祈求，不論如何，她第一
個想到的都是家庭、小孩，每次有好吃的東西，她也都是先把不好的吃掉，一直到現在，常常炒
高麗菜，她都會先把硬的部份吃掉，留下軟的葉子給我們吃，不過我現在已經會先和她搶硬的部
份了。

母親已經過了55歲，年紀漸漸大了，由於長久以來身體的疲憊和操勞，使她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
，記得幾年前，她的身體更差，我十分的擔心，好在近年來，她靠著運動，身體有比較好了。僅
管如此，她仍老是為了家裡的經濟擔心，為了小弟的事擔心，其實家裡的情形已經比以前好太多
了，我們也都已經有了穩定的工作，也會拿錢回家，母親實在不要再把那麼多擔子放在自己身上
，但小弟的事在這幾年，卻一直是最讓她苦惱煩心的。

媽媽擁有堅強的韌性，學了佛之後，她對於許多家庭事情的處理更讓我佩服，以前母親總是會因
為大男人和固執到極點的父親，生氣難過，但是現在她卻可以用另一種方式和父親溝通，父親因
此改變了許多，變得越來越好，她總是會說一句話「既然有緣成為一家人，就要好好珍惜，互相
體諒」，家庭和諧對於母親而言，永遠都是最重要的。

每次看到母親那麼辛苦，年紀越來越大，仍然擔心家裡許多事情，我總會希望她能放輕鬆，我也
希望她能夠開始享福，做她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能多放鬆自己，但她總是放心不下許多事情，我
總在想，對於母親來說，家庭是否真的是一種甜蜜的牽掛？她反而會因為有了家庭的擔子而感到
滿足嗎？但真的是這樣嗎？她都沒有為自己著想過嗎？

我在創作和夢想追尋的路上，母親總是支持我的，雖然她完全搞不懂我在幹什麼，我做這些事也
不會出名也不會有錢，但她並不會覺得這樣這些事情就是沒有意義的，我曾經好幾次拿過我寫的
東西給她看，她都會這麼說「我不太了解裡面的意思，但是很好看」，不管她是鼓勵或是真的讚
美，聽了心中總覺得很溫暖，當然偶爾她還是會說，你寫了那麼多東西和拍了那麼多東西，真的
都沒有辦法賺錢呀，但她其實也清楚那是無法強求的，只是默默的支持著我。

母親是個很明理的人，雖然她的觀念很傳統，但是在很多事情上，她卻可以接受相當程度的理解，
當然那也要不斷的付出時間。像我出社會時，我為了自己的理想，一直換工作，常常和母親吵這
件事，她實在不相信為什麼我一直在換工作，總是一直唸我，但當我找工作不順利時，她卻總是
安慰我，告訴我只是因為還沒找到適合的。我喜歡看電影、表演、旅行，對於她來說，她也不了
解「為什麼要花那麼多錢在這些看不見的東西上面？」，我在趕影展時，她常常見我晚上看片子
到半夜，都會一直罵我，說我是瘋子；我很喜歡出國，一年有時會出去二、三次，她覺得很浪費
錢，也會一直唸我，說錢為什麼不存起來當娶某本，老人家總是會這麼說著，但我總是不斷的告
訴她我的價值觀，現在她慢慢的也了解了一點，雖然還是覺得我一直在浪費錢。

母親像是一座可以包容一切的海洋，對於家庭的無悔付出，從不對自己奓求什麼，只要我們好，
她就覺得很滿足，在我生命中，徬徨、孤單、疑惑、難過、開心、快樂的時候，即使沒有用言語
和她說什麼，但只要看到她，就覺得很溫暖。她樂觀、開朗、可愛的形象，和我個性很不同，但
卻如深海的聲音，總讓我感到平靜詳和。已經年過三十歲的我，身體已在變形中，原本稀疏的頭
髮也更加稀疏，所謂一般人覺得有價值的東西我也都沒有，我想母親現在對我最大的願望，就和許
多父母一樣，就是希望我趕快成家，每次她和我談到這個，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那不是
一廂情願的事情呀，至少也要有自己覺得適合，別人也願意的對象吧，不過這似乎不是很容易的
事情，母親都只是覺得我不努力，其實根本不是這樣的。

但不管如何，並不是因為母親節到了，才讓我想起母親總總的好，平常我就感受到她的溫暖和愛
「母親，我愛妳」的話，不用言語，對於我和她來說，她當然知道我是愛她的、我是關心她的，
對於她的感謝，我花下半輩子來說也說不完。我好希望她能早日放下家庭的重擔，我們不再要讓
她牽掛，小弟別再讓她擔心了，她能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並且能往她很有興趣的佛禪更進一步
，我要多鼓勵支持她，讓她可以早日完成她的願望與夢想。

僅以此文獻給我的母親，不管是不是母親節，我都天天愛您，感謝您的包容和陪伴，感謝您這座
深海，讓我們永遠因為您感到安心溫暖，我也希望早日我也能成為您滿意的大魚，成為您最強壯
溫暖的依靠，一直到生命的盡頭。

兒裕奇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