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度c的空白

文/棋子 Date：2006/03

當我從另一個星球趕回來時候，T星球已經連續下了1768天的雨，幾乎看不見任何陸
地，我在G行星巡邏時，就一直收到由這裡發出的求救訊號，那是我擔任銀河巡航員
來從未見過的訊號軌跡，可不知為什麼？我卻覺得那軌跡的弧線似曾相識。

沿著一片汪洋飛行，求救的訊號越來越強烈，我把飛行器切換到水中模式，直直的往
海中潛去，潛入海底沒多久，我就被眼前所見到的一切所震撼，那裡有著一座十分巨
大的城市，每棟建築物至少都有200層以上的高度，他們筆直整齊的排成了一個方矩
形的都市，簡直像是海底的大峽谷般，而我的飛行器，因為這裡發出的強烈訊號，在
這些水中的巨大建築物中來回穿梭著。

那聲音越來越大，我似乎快要找到求救的源頭了，遠遠的，我隱約從滿是黑暗的其中
一棟建築物的樓層中，看見了有東西在閃爍著，那光亮很微小，但在這漆黑的海底城
市中，卻顯得耀眼，我還聽見了有小孩在歌唱著。但此時海底竟莫名的起了一場大霧
，緊接著，在我還來不及反應前，我的飛行艇像是失去控制似的，往前方急駛而去，
至於後來的事我已經記不得了，只記得經過了一道很長很長的黑色隧道。

「媽！我們快離開吧！這裡已經快爆炸了！」

一位男孩正拉著他母親的手，急忙的想離開這個地方，忽然，我感覺有人把我拿起來
，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另一個小女孩，我想講話，不過怎麼也發不出聲音，我的四肢
也無法使用，我身上每一個地方都無法控制，到底現在的我是怎麼了？怎麼好像成了
玩偶一般，無法動彈，只能隨意讓人玩耍，女孩此時摸了摸我的頭，一邊和那個男孩
說話。

「哥！不管怎麼樣！我都要抱著藍天一塊走。」

「藍天！那是我的名字嗎？」

男孩、女孩和母親隨即離開了那棟建築物，街道上到處都是奔跑的人，看起來好像都
在逃難，幾乎所有的建築物都發出火光，天空的顏色很詭異，深藍和橘紅色混合著，
我們經過的每個地方都有爆炸聲，前方有一座很大的艦艇，很多人都往裡面跑去，看
來那應該是準備逃生的機器，我們也跟著進去，不久後，艦艇起飛。

從天空中，我見到一望無際的城市都在燃燒著，飛的更高時，我看到了荒蕪的大地佔
滿了這個星球的絕大部份，這裡好像已經沒有所謂水的東西，艦艇裡非常的吵雜，女
孩緊緊的抱著我，問著母親：

「媽媽，我們現在要去那裡？」

「可能要去T行星吧！小敏，不要擔心，那裡很安全，我們會平安無事的。」

那男孩始終一直望著窗外，不發一語，外面的顏色慢慢變黑，那顆燃燒的星球則越來
越小，我發現男孩正在流淚，艦艇裡的氣氛悶的讓人窒息。

我們抵達T星球時，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景象，那裡有湛藍色的天空、綠色的大地、
白色的城市，艦艇裡的人全都在歡呼著，彷彿重生一般。此時，我卻看見外面的空氣
中飄盪著一種透明的羽毛，那是一種插了天線的羽毛，而且他們正開始一個個黏在艦
艇的身體上，接著那些羽毛開始演奏著如交響曲般的音樂，男孩口中呢喃的說著「是
貝多芬的快樂頌」，過沒多少，我聽到了艦艇裡的人全都在嘶吼尖叫，一連串巨大的
爆炸聲慢慢從羽毛附著點上發出，T星球就在眼前，女孩把我交給了男孩，然後所有
的景象越來越模糊………

我在起霧的海底城中，終於找到了求救的源頭，我沒有看見半個人，只見到一顆水晶
球在發光。水晶球裡有三個人，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和一位年紀較長的女人，女孩和
女人手牽著手躺在地面上，地上有許多血漬和破碎的機器殘骸，男孩抱著一隻布偶在
哭泣。

我準備把水晶球拾起，帶回去調查時，他卻開始起了變化，原本裡面的畫面變了，只
剩下那個男孩，他和一位中年人在實驗室中，而那個布偶也在一旁，不知為什麼？我
一直覺得那個布偶好熟悉，而且我注意到布偶的臉上有一道疤痕，幾乎位置和我臉上
的那道一模一樣，水晶球的畫面一直在轉變，我看見男孩長大的過程，畫面中一直可
以看見他在進行一些研究，最後的鏡頭，那隻布偶消失了。

離開T星球的時候，大雨開始變成紅色，天空慢慢飄下了一種透明羽毛，雖然我是第
一次看到這種東西，但卻覺得早已見過他們。羽毛一片片沉入了海底，數量越來越多
，當我穿過T星球的大氣層，我聽到了一個很大的音樂在演奏著，我開始淚流滿面，
但我並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

T星球突然在我遠離時，煙消雲散了，我沒有聽見任何爆炸聲，親眼看到他的顏色越
來越淡，彷彿是被那場大雨洗淨到透明一般，然後他就這樣消失在宇宙中，那些我離
開時見到的羽毛，則在星球消失後重現，並往宇宙的另一個方向飛去。

我回到G星球的銀河巡邏隊基地，這個星球的天空是灰黑色的，據說以前不是這樣，
後來因為能源不足，需要把天空中的粒子當能量，才會讓天空變成這樣的顏色，但對
我來說，並不覺得奇怪，因為我第一次見到他，就是這樣子了。

我的腦袋一直想著水晶球裡看到的事情，對於裡面的男孩和布偶，我心中有種說不出
的親密感，我再次拿起水晶球，發現他又開始產生畫面，而裡面呈現的時空，就是我
待的G星球。

我見到那男孩從我們基地的天空能源中心跑出來，旁邊跟著一個人，仔細一看那個人
竟然就是我，緊接著，能源中心開始傳出一陣陣巨大的爆炸聲，只見男孩和我在微笑
著，好像滿意著自己做的事，然後那熟悉的羽毛又出現了，他們又輕飄飄的一片片降
落，羽毛上的天線仍搖擺著，水晶球的畫面，就到這裡慢慢消失。

這時，我開始難以分辨水晶球與現實世界的分別，因為此時窗外也正出現那些羽毛的
蹤影，他們開始演奏著一種古老的賦格曲，巨大的聲響正從四處傳出，我什麼也沒想
，連忙駕著飛行艇準備逃出，從空中鳥瞰G星球，整個星球都在燃燒，就在我準備上昇
到雲端上時，突然看到一片羽毛停在座艙的透明窗外，後來的事我就已經記不得了。

醒來的時候，我旁邊站了一個人，竟然就是那位水晶球裡的男孩，他手中拿著維修的
裝備，他把一隻機械手臂往我的手上裝合，我準備大叫，那不是我的身體，你不可以
把他裝在我身上，可是我卻開始發現自己的四肢雖然都已經斷裂，但絲毫不會痛苦，
身體也不會流血，還可以聽見裡面發出了機械電子零件的ㄘㄘ聲響，我嚇壞了，簡直
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的身體。

男孩撫摸著我，開始叫著一個名字「藍天」，他似乎是在叫我。

那就是我的名字嗎？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G星球上的人一向只有代號，我一直只
知道自己叫做56382，從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但當我聽到他叫我藍天時，我感覺
到身體在蛻變，整個人都在燃燒，隱約中，我看見男孩對我微笑著，而他背後的灰暗
天空也跟著產生變化。

灰暗天空的隙縫中，我見到了這輩子最美麗的景象，那是一層層靛藍色的天空，那一
抹抹淡藍像是天使的畫筆，在灰色的染缸中，滴上了彷彿如贖罪般的圖騰，此時，那
令人懼怕的羽毛又出現，但不同的是，他們身上已經沒有天線，他們在藍色天空中飄
浮著，男孩此時抱起了我，我回頭看著地下殘破的機械肢體，那金屬的表面倒映著如
天堂才會出現的藍色光芒，我和男孩開始離開這裡，我們要前往下個星球嗎？那個星
球又在那裡？下一片藍天在何處？羽毛下一個停靠站在何方？我望著自己殘破的機械
身體，又抬頭看著男孩，風突然間靜止了。